在遇到林瑾姝以前，他也曾經想過，自己這一輩子是不是就註定孤老終身，或者是隨隨便便娶一個看似溫順、孝順的媳婦兒回家，生個孩子讓母親含笑而去，然後自己就會將所有的精力放在圖謀的大事業上，也許最後......還會讓那個和他有血親關系的孩子走上跟自己一樣的軌跡......

可是上天卻讓他遇到了姝姝，這個堅強美麗的女人，不，她現在還根本就不能稱之為女人，充其量只能算是個小女孩兒罷了。

還是個......發育的很好的小女孩兒！

可就是這樣一個小女孩兒，在短短的時間裏，牢牢地擒住了自己的目光，讓他不可自拔。讓他甚至忘記了以前的痛苦，想要揭開那些傷疤，完全的暴露在她的面前，想要再......和老天爺賭一次！想要知道他究竟是不是那......天煞孤星！

這種感覺很奇妙，就好像自己的第二個妻子浣娘，那個農家出來的樸實木訥的女人，雖然和自己沒有共同語言，雖然見到自己總是唯唯諾諾，但卻是陪在他身邊最久，最盡到媳婦和兒媳婦本分的女人。當年她難產去世的時候，自己雖然對她沒有多少感情，但是看見那麽血淋淋的場面，還是忍不住後退，那是一種比在戰場上聞到的還要讓人作嘔的味道。

當時......他受不了浣娘和孩子的離去，覺得也許真的像師傅說的那樣，自己的命太硬，運道太強，註定會克死身邊的人......

他忍不住尋了個僻靜地，躲在那裏放任自己哭出了聲，那是他懂事以來第一次哭泣。

後來是母親找到他。母親那雙枯瘦如柴的手，撫上他的肩膀，安慰他說，“娘的船生別哭，你只是沒有找到那根能夠護住你心臟的骨頭，只要娘的船生找到了，她就會牢牢地護住你的心不受傷害，讓你有足夠的時間和理由敞開翅膀在天空馳騁，像黑影一樣翺翔，但又不會迷失方向......娘會一直陪著船生。直到你找到那根上蒼為你捏造而成的骨頭為止......”

那是母親第一次和自己談及這方面的事情，可是那時的自己還太過於要強，沒能體會母親話裏的深意。只是認為自己軟弱被母親發現了，很沒有面子，後來還經常避著母親，能不見她就不見她。

說到底，還是因為自己從來都沒有想過。我會找到那塊能夠護住自己的心不受傷害的骨頭......

熊舫的目光慢慢地落在林瑾姝身上，眼神變得深邃而又悠長，他是不是已經找到了那根能夠護住他的心不受傷害的骨頭了？

會是她麽？

在外人眼裏，他只是一個邊陲苦寒之地的小小武將，對朝廷沒有任何的影響力，每年拿的餉銀也不多。還沒有什麽額外收入，就是自己曾經拜托郭侍郎辦的事情，他不也沒有盡心去做麽？明裏暗裏還收了自己那麽多的銀子。自己和幕僚私底下謀劃的事情。在世人眼中，已是形同謀逆，是會誅九族的大罪......姝姝她不僅僅只是我的姝姝，她還有家人，她還有朋友。她......

若是自己將這些事情告訴她，她還會不會繼續喜歡她。還會不會繼續無私地容納他的一切......

熊舫不知道答案，他也沒有答案。

他突然伸出手將遠遠躲開的林瑾姝抓了過來，摟在懷裏，用力地抱住她，“姝姝，姝姝，姝姝，姝姝，......”聲音裏充滿了憐惜、懊悔、害怕和沮喪。

熊舫覺得在自己二十幾年的人生中，沒有任何時候是像這一刻這樣的難受。

也是在這一瞬間，他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。

他要將自己的事情告訴林瑾姝，哪怕這有可能會使他的生命陷入危險當中，哪怕這有可能會使那些跟著他策反的兄弟們陷入被動之中......可人生就是一場賭局，自己從來都不是個會逃脫的人，自己也不能夠在沒有下賭註的之前就逃離賭場，那是孬種，如果真的那樣做了，自己就配不上他的姝姝了！

他的姝姝......值得自己去下註......

“姝姝，你能夠為我去求你母親，我很高興，你不知道這些日子以來，我都很想你，可是當我看見你時，我又覺得後悔了，若是沒有我插足你的生活，你一定會過得比現在平靜、安心，至少不用操心我的事情。”

林瑾姝一動不動地蜷縮在熊舫的懷裏，身子依然僵硬，但是眼睛卻慢慢地濕潤了。

“你不知道，有很多的事情都不像你想的那麽簡單。就朝廷目前的局勢來看，太後和皇上之間積怨已久，他們之間的戰爭隨時都有可能爆發。一旦戰事爆發，京都就會變得不再安全，其實不僅僅只是京都，大荊朝的各個屬地都會變得不再平靜。若這只是皇族之間的內鬥也就罷了，可是最近幾年天災人禍不斷，特別是南邊去年還鬧了蝗蟲災，可是卻沒有人管。皇上治理不善，太後又生活奢靡至極，百姓早就怨聲載道。到那時，只要有人敢揭竿而起，就一定會有活不下去的人前去附議。”

林瑾姝大驚，她轉過身子，望向熊舫，擔憂地問道：“我怎麽不知道朝廷目前的局勢已經這樣嚴重了？”

看來自己的消息來源果然還是太狹窄了。

熊舫點點頭，說道：“其實以你父親、母親的眼光，早就應該已經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了，他們也一定暗中做了布置，你好好想想，你們府上最近有沒有什麽變動？”

林瑾姝微瞇著眼睛，一道靈光“倏” 地一下在她的腦海中閃現而過。

“從法佛寺回去，娘親要帶我們去淮南看外祖母！”林瑾姝突然想到那天在小徑上林張氏對她說的話。

熊舫略微的思索了一番，感嘆道：“你母親不愧是聰慧過人，居然能夠想到帶你們去淮南張家。”

林瑾姝不解，她對外面所謂的形式，所謂的局勢......毫無概念，她完全都搞不明白林張氏此舉的深意。

熊舫看出林瑾姝眼中的疑惑，解釋道：“若是皇上和太後打起來，最不可能受到戰爭波及的就是淮南了。”

“為什麽？”

“你知道淮南是誰的封地麽？”

林瑾姝低頭思索了一番，說道：“是汝陽王！”

熊舫點點頭說道：“對，沒錯。就是汝陽王張紹傑。”

“林瑾姝皺眉，眼底的疑惑還是沒有暈開，“這之間有什麽聯系麽？我不懂，你直接跟我說吧。”

泛著昏黃燈光的屋子裏，熊舫的臉上浮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。

他的姝姝總是這樣，在他面前毫不掩飾自己的性情，就算是不懂他的世界，他也可以慢慢說給她聽，不是麽？

“汝陽王張紹傑是我朝的第一位異姓王，當年太祖皇帝曾有鐵令，允許其訓練自己的衛隊兵，還讓其保管我朝四分之一的兵權，其實力不可小覷。若是太後和皇上之間的戰爭爆發，那麽汝陽王張紹傑就成了兩方爭先拉攏的對象，而他所屬的封地自然而然也就成了戰爭中的福音之地。”

林瑾姝明白過來，“娘親是想帶著我們去淮南避難！可是，我們打著去看外祖母的旗號，總不能將家裏所有的人都帶走啊，那留下來的人豈不是危險！”

“你說說，你母親都準備打哪些人去？”

“子侄一輩的，除了兆華要到王老先生那裏學習以外，其餘的都要跟著去。我們這一輩的，家裏包括我在內的三個姑娘都要去，其餘的就只是些丫鬟婆子和隨身的小廝了。”

熊舫點點頭，說道：“這樣的安排是最合理的，既不會顯得紮眼又保住了你們府上的重要血脈。”

“可是兆華他......”林瑾姝擔憂地說道。

“這個你不用擔心，兆華他是王老先生的關門弟子，王老先生又是我朝大儒，自然也是太後和皇上爭先拉攏的對象，兆華跟著他比在家裏帶著更加的安全。”

“可是照你這麽說，若是皇上和太後真的打了起來，那我們家不是處在一個極為微妙的位置，是不是會被當做棄子......”後面的話林瑾姝沒有敢在說下去，她怕被自己一語中的。

熊舫擰起了眉頭，說道：“我不能給你確切地答案，但是畢竟你們家到目前還沒有站隊，這就是一線生機，只要林丞相能夠在戰爭中把握住游走於兩派之間的度，那麽你們家就可以安然存活下來，若是不能，恐怕就......”他看了眼臉色蒼白的林瑾姝，將她摟在懷裏，用自己的下巴蹭了蹭她蒼白的面龐，“不過，不放心，我會盡全力保住你們家的。”

林瑾姝愕然地抓住了熊舫話中的語病，“你剛才說‘保住我們家’？”她語氣微揚，“這是什麽意思？你不是只是甘地的一個統兵麽？就算是手握兵權，也不會有那麽大的能力‘保住’我們家？還有，你雖然是武將，可是從你從剛才的描述來看，你未免對朝廷的局勢也看得太透徹了吧？這些事情你怎麽會知道的這麽清楚？這和你目前的身份完全不相符啊？”

ps：

感謝天藍弟弟、醉消萬古愁的平安符，今天加更，(*^__^*) 嘻嘻……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